读汪曾祺《私生活》

何太贵

<p class="ql-block">读汪曾祺《私生活》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br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这是目前所见汪老较早的散文(或曰散文诗)作品,初刊于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九日成都《国民公报》,初收于人民文学版《汪曾祺全集》第四卷,又见浙江文艺版《汪曾祺别集》第九、散文集第一《烧花集》。作于汪老21岁时,确属他的早期作品。意义之一至少可看出他散文风格的发展变化,相较后期长短不拘、近似口语而又融化古典的成熟,另是一种风格。该作所表现的诗之意蕴在他早期的小说《复仇》中也出现,但句式却透露了那个时期普遍欧化的影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这篇《私生活》又由三则短制组成,第一则《图象与教训》只是一个片段、场景的截取。但以此生发,有意识流的晃漾。“在浮着虹的影子的水里”这一句还没完,紧接着用一个括号来进行转折——不是解释、说明,因为“一切物质在这里开始领取生命”与投泥砖在水实在关系不大。投泥砖是为了做什么?跳上去,是要踏水上泥砖而前进吗?带一点“惊慌”,带“同量的镇定”。可是,下一句却另成一层,此行为不是求前进,“一切运动的目的无非在求疲倦”;然后是一个凝视——没有继续“疲倦”或“前进”的引申,而是转把目光投注在泥砖上。接着以两个喻体来形容同一块泥砖,消溶如”一块未经压制的吸墨纸”,消溶如“一块看过许多雨天的方塘”。第二个喻体较第一个喻体跨度却较大,赋予了方塘拟人的意味。众生有情,这世间都是可以为我所汲取的“教训”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第二则,为《作客的摹想》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我租一座房子安放自己”,“安放”这个词是诗意的。第二段是西式的、欧化的长句,且有“反客为主”为诗意而造的句子:“一切光用多坚诚的朝山苦心来我的眼睛里沉沦呵”。这时,可以说,汪老还没有找到自己;他的起步阶段,仍在学习、借鉴。那是年少时,基本上每个人都要走过的路啊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第三段,客居的时光是寂寞的。“天,他们的答复像一个图章上印出来的。”这个比喻可谓神来之想。这“摹想”由室内到室外,室内活动的主体只是一个自我,是孤独的、但不显寂寞;——我想起茅盾《卖豆腐的哨子》的悲伤来了。汪老的哀愁是淡淡的,他知道调适。室外有众人的喧嚣,有如“早潮与晚潮”一样的问候,可是都是一模一样的应酬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于是,汪老又回归自身。这不露声色的绾合表现了客居的寂寞,不落言筌,委婉含蓄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第三则,《蛊》略长。题为“蛊”,其实是一个散步的过程。所谓的“蛊”,在最后一个比喻里体现出来,那是迷茫与困顿、徘徊与踯躅、惆怅与若有所失。“永远辞别暗,追逐光,它是旅程是一支颠来倒去的插在严冰与沸水之间的温度计的水银柱。”</p><p class="ql-block">这“私生活”其实是“私语”,极近呓语,汪老也明白它的性质;是他最初诗人气质的体现,是文艺路上创作发轫的学步。对比汪老后来的文字,真正让人明白了“绚烂之极归于平淡”的道理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杨早《千汪事》第231则谓:</p><p class="ql-block">“目前所见汪曾祺最早发表的散文(说散文诗或更恰当)《私生活》,刊于成都《国民公报》“文群”副刊(靳以主编)第372期(1941年12月9日)。文中有着梦呓般的奇想和绚烂的比喻,如'我很虚怀若谷的逐一叩问他们(邻居们)的姓名(……)天,他们的答复像一个图章上印出来的';灯影里的蛾子'永远辞别暗,追逐光,它是旅程是一支颠来倒去的插在严冰与沸水之间的温度计的水银柱'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