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节寄母

海浪

亲爱的妈妈：

　　您还好吗？提笔在手，儿却迟迟无法落词，是时光的流逝冲淡了对您的思念，还是尘世污浊，搅浑了儿的心思，我变得不再是十七年前的那个只有二十几岁的我了，儿真的不知啊！母亲啊，儿不孝啊！每日里的忙忙碌碌成了我的借口，每一时的浑浑噩噩成了我的习惯，对您的回忆也早已随着轻风慢慢消散。

我已记不清您的模样，那些黑白记忆早已被我遗失在老家的那一方方小小的相框里，儿时您寻找我时的那一声声呼唤，也随着您深深地埋在故乡的黄土之下，我再也听不着半句，儿不孝啊！！

妈，清明节又到了，您知道吗？今年的清明又下雪了，厚厚的白雪压住了刚发芽的小草，这些小草倒是不怕，可咱家院子里的杏花，今年恐怕又要被冻坏了。您还记得吗，那年，也是清明节前后，下了一场雪，咱们村里的杏花几乎全被冻掉了。到了杏子成熟的时候，我嚷嚷着要吃杏子，可那有杏子呢？您拗不过我，听说村东沟里面有一棵杏树还有几粒，就下沟为我去摘。

我满怀喜悦地在家里等着，盼着。我盼着大门的吱呀声带着我企盼轻轻打开；我盼着您身穿绿袄的身影闪入我的眼帘。可怎么等，您都没有回来，慢慢地，我失去了希望。我想您一定是骗我，早就去田里干活去了。不知不觉中，我睡着了，等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，依然不见您的身影，可当我翻身起来的时候，却看见炕头上一盏浅浅的草帽里，放着几粒金黄。啊，是杏子。我伸手取出一粒，那是一粒怎样的杏子啊：黄中带绿的果皮上朵朵红晕像小孩子的脸般可爱，清晰的果沟下厚厚的果肉依稀可见，多么鲜亮的杏子啊。

我轻轻咬开一个，那是多么的甜啊！它一直从舌尖甜到心里，那深深的甜味成了我永久的记忆，陪伴我一直走出了苦涩的童年。那甜味到如今还时时萦绕于口中，不散不逸，永远地埋藏进了我的心里。

妈，您还好吗？我又想您了。可我知道，河水冰封，还会解冻；杏花谢了，还会重开；大雁南去，还会归来。可谁来告诉我，您已远去，何时回还？！我问候苍天，我问候大地，我问候洁白的云朵，我问候如血的残阳，我问候啜泣的细雨，我问候漫天的柔雪，谁来回答！谁来回答！无人来答，无人能答！妈，想的时候，我好想跑到您的身边，投入您的怀抱，痛痛快快哭一场。可是儿不能啊！！儿不能！！！

　　还记得最快乐的一次，就是咱们一起到村北的森林里去采林蓿草，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，您带着我和小妹，身边还跟着家里的两只小狗，我们一起出发了。秋天的林子是那么的安静，而我们却给它带来了笑声。我记得您是一个爱笑的人，和您在一起，无论是在干什么，都是那么的快乐。傍晚时候，我们一家人满载而归。因为有我们的陪伴，您也是那么的高兴。那时我就想，你时常一个人到野外干活，那是多么的寂寞啊！我多想永远那样地陪着您。可是时光总是匆匆而去，转眼就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有些事情总觉得有的是时间，不用急着去做，却不知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；有些人，总觉得能相伴许久，却不知相逢是缘再见难，招手离去便是诀别。

　　我知道您心里还惦记着姥姥和姥爷，他们现在也都不在了。记得您走前的那个冬天，因为给我照顾孩子，您没有回去看望他们二老，当时还说等到第二年再回去，可没想到这一说，竟再也没有兑现的机会了。也不知道他们二老对您的永不归来是怎样的想法，也许他们早已觉察自己女儿的离去，也许他们的老泪早已流干。这世界有时是如此的无情，让这么多的人去忍受离别的痛楚。有时我真想沿着当年父亲赶马回乡的小道：走麦早、过鲁湾、踏古城、进马家皂，然后带着您的夙愿去回到我们的故土。可是我又怕，又怕让您更加的伤心难过。

　　妈，您坟茔上的小草已经绿了，旁边的杏花又开了，朵朵雪白，枝枝含香。您那边的草绿了没有？那边的杏花开了没有？那边的春天来了没有？没事的时候，您就坐在草地上听听小鸟的鸣唱，可以倚着坟前的小树，看看沟底的杏花。这么多年，您过得好吗？

　　妈，今日风狂雪急，您冷吗？